一亿六分节阅读 2

王草特别钟塑料厂，在塑料棚子里住了年多，喜欢闻那个味。收购了第个塑料厂，就当“先个户”。到王草收购了三个塑料厂时，已经荣任为c市“先个工商户”了。评“先”并非虚谈，因为管什么国营企业，管收购中的“手续费”多少，管银行管理员多少回扣，转到手效益马翻番，稳赚赔。原，比平知到哪里去的厂书记是知识如，而是像那样心。像耕耘去家的“自留地”和“承包地”样经营企业，事事问，为，天到晚沾地。虽然字识个，可是确实到了古说的“虚怀若谷，耻问”。那还有什么事到的呢毛主席老家是说嘛：“世界怕就怕认真二字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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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说到医院了。这年，医院也改制，也向外卖。现在王草已经几乎蚕食到城里了，土地旁边正好有家医院卖。王草又有钱又有名，还是市政协委员。医院主管们商量，们自己点钱，起的那多半部分，与其让千里之外的莆田占宜，个福建当董事管们，如就近找王草。

王草从没想收购医院。可是找门的宜，雷公都劈的。再说，王草奋斗了二十多年也到有点支，老婆整天病病歪歪，女嫁了，女婿和外孙女也是病病秧秧的。的“二”知怎么，是今天就是明天。那个有本事的“三”，生的也是个女娃，盼星星盼月亮想了的男娃，总生。生个是女娃，再生个还是女娃。流走三个家，家家都是子军营。三个女给生个子，是最恼的心事。所以对收购医院还是有点趣，揣着自己家有个医院，就像自己家有块菜地样。在农村，自己家有块菜地，想吃什么地就摘，又鲜又，城里再牛也办到。

但是个心，医院是工厂。平时因家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，闹得经常跑医院，见个个医生都是搭理搭理的面孔，脸能刮二两霜。别看在工厂企业指东划西，和管理员与工们能打成片，到了医院见了医生却有三分畏惧。现在管医生，还没管心就发。能行么为了解决收购收购医院的问题，决心到庙里去趟。王草并迷信，只相信自己，从信什么鬼神风，还没有到“迷信”那样的知识层面。只是当了市政协委员之，和层士及政府官员打多了，才从们那里受到染。知有些政府官员信迷信超信马列，至少二者都信。台讲马列，台讲鬼神风。开会时从发言，总是坐在旁静静地听，副智若愚的样子。次，偶然听见几位政协委员议论城外有座庙子如何如何神，最神的是庙里的签。看这几个政协委员都去签，各摆各的心得会：问孩子考学的、问女婚姻事的、问炒股炒的、问市政协换届还能能当委员的、替某个朋友问会会被“规”的签的结果没个应验。

王草知什么是“签”，小时候就带庙子。那是种最简单明了、立等可取的预测未的方法，省了自己好多脑子。

这天，司机把到那个庙子。司机连说“晓得晓得”，原那电是司机常去的地方。车跑了个多小时，了两个收费站，匕绕八弯，才跑到山这个庙子。

庙宇虽小，但历史悠久，建于明朝万历年间，远近闻名，旺盛，只是到“跃”时开始衰败，彻底毁于“文革”时期。卫兵把神像菩萨全搬到院子里焚毁，如果是造反派看庙宇的壳子，连子也会烧掉。这里度是卫兵“征”的接待站，自四面八方的卫兵就在庙里吃饭觉。改革开放实行宗信仰自由政策，才逐渐了和尚。先的老和尚善经营，只知敲木鱼念经，老和尚圆，才换现在的中年和尚住持。中年和尚知自哪里，云游到此就以此为家了。住持和尚倒也能，修好了倾圯的围墙，换掉了漏雨的瓦片。特别会化缘，用佛的知名度作卖点，用老庙的历史作品牌，主打产品就是“签”。张薄薄的劣质纸少则百，多则千，炒股也没这行当赚钱，而且丝毫没有风险。几年，佛像重镀了金，雄殿描了彩绘，的旺盛甚至超五百年的明朝。

这时，住持和尚刚好个官跟官的小姐门。别看家问世事，对小轿车认识得可清楚。走的官坐的是辆奥迪，还是国产的，的却是辆奔驰S600，也即老百姓称的“奔”。官的小姐跟和尚滴滴地喊“拜拜”，和尚也顾得了，充分表现“即是”的境界，连忙向“奔”。

王草刚跨车就见和尚向施礼，很意去，也拳向和尚作揖，“敢敢，劳师了！劳师了！”王草可是个聪明，然也会发财，常跟政协委员政府官员在起，也渐渐浸得会往，答谢应酬了。

住持和尚五十岁左右，矮胖躯，圆头圆脑，万面耳，既慈眉善目又油机巧，副在尘与世外之间游走的典型形象。王草见了，有点自愧弗如：自己天到晚忙忙碌碌，虽然有钱，却如这个和尚逍遥自在，养得气，强健。

得庙里在殿坐定之，王草也喝和尚奉的茶，直奔主题，说明意。和尚听收购家医院，吃了惊。加客连名片也递张，更娃得头般。只有皆知的才递名片，逢就递名片的都是些小角。和尚赶把签筒取，手捧到王草面请摇。本，签是先烧拜菩萨的，有钱可免了这虚礼。有钱，菩萨都会另眼相看的。可是王草敢怠慢，学那样，手捧签筒恭恭敬敬站起，面向菩萨，着签筒，弯躬，中默默地念念有词：

“收，还是收收，还是收”

拾破烂的手巧得很，两就摇签。和尚赶忙抬起给王草。王草谦虚地说，还是劳师给解解吧。和尚按签号从旁边柜子的屉里张小纸条。每张纸条即签单，都是首旨意隐晦、可这样解释也可那样解释的旧七言绝句。和尚嘀哩嘟噜摇头晃脑地念了遍，王草哪知什么七言绝句，句也没听明。只听和尚说：

“好事好事，这是中签，阿弥陀佛！喜加喜，财加财，此时收，更待何时！”

王草可是傻瓜，正因为听懂七言绝句，定打破砂锅璺（问）到底。

“那么，师刚刚念的那些，究竟是啥子意思，还劳师句句讲讲。”王草现在最喜欢说“劳”两个字，把所有应该加“请”字的场，全用“劳”代替。靠劳发家，至今忘本。

这个中年和尚可说比王草更聪明筹，跑了二十几年江湖，跑跑去，发现无论什么生意都本钱，只有庙当和尚是无本生意。信佛的越越多，钞票淌“功德箱”。像王草，虽说赚钱多，但又气又费心思，而和尚只站在功德箱边，眼看着钞票心甘愿地、争先恐地自己往里跑，想那是什么滋味王草的问题点也没难住和尚。看了这个坐“奔”的款识几个字。别看款光鲜，但肤糙，手指关节，骨头缝里就透从田里爬没几天的气味。跟句句地解释签单的七言绝句，无异于对牛弹琴，于是展开平时对市场经济知识的积累，启发王草说：

“阿弥陀佛！施主，想想们中国啥子东西多”

王草脱而：“那当然是多啰！”

“对了！”和尚拍袈裟，“可是，阿弥陀佛！只是，吃五谷杂粮，有哪个生病的阿弥陀佛！生了病啷个办嘞医院找医生。管当多的官，发多的财，只了医院就矮三截！是病医生。施主见医生病的没得没得！所以，阿弥陀佛！这个救、救命、救扶伤的‘救’字，边是个‘’，另边是个反的‘文’。”

和尚边说，边在手掌给王草写了个“攵”字。王草虽然认字，但“文”字还是认得的，这个“文件”那个“文件”常见它。和尚把“文”字写成“攵”，王草就知这个“攵”是“文”反的意思。

“就是这个意思嘛：论啥子，多的地位，多的款，平时，生病，就‘反’。所以说，开家医院，就万事了，都了。啥子‘救’嘛！所以说，开家医院比开家银行还钱：是命还是钱命就拿钱，钱就莫！阿弥陀佛！多少钱，还是施主说了算嘛！”

和尚席话让王草佩得五投地。再问句句诗是什么意思了，句“了医院就矮三截”，准得能再准，那正是自己有会的。的家了医院，哪怕是有点发热，就全检查，又血化验。医生但面如冰霜，还振振有词：“全检查，拍片子，血化验，啷个晓得是啥子原因发热嘞发热有好多种！晓得晓得这完全是为们病负责。懂懂”病家属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。正如和尚说的：“命就拿钱，钱就莫！”娃或者，次医院最少千，多则万。王草每到次医院看望家属回就想：“卖昃！幸亏成了款，是还在农村，屋里头害次病就非吊可！”如果收购了家医院，当真会像和尚说的：多少钱，还是施主说了算嘛！施主是谁呢施主就是王草自己！想想就喜从中！

“师真是名虚传！名虚传！”王草恭恭敬敬称赞和尚。“名虚传”四个字是别常对说的，现在用得恰到好。

“师，那就买定了！，还劳师给这医院起个名字。会亏待师的！”

卖的医院本名是“C市九弯区第二民医院”。卖给民间企业家，当然能再用这个名字，因为那已经是“民”的了。起名字对和尚说是唾手可得的事，但绝能让施主看得太容易。和尚故意像思索了半天似的，才仿佛经思熟虑地说：

“这个嘛，们佛家讲究‘普渡众生’。阿弥陀佛！医院也是‘普救众生’的嘛。看就起个‘众生医院’为好。”

王草明“众生”是哪两个字，又“劳”和尚写。和尚拿张纸用圆珠笔写了。这两个字王草倒认得。“众”是三个“”字加在起，正好应了三个女。“生”代表子。女只能“女士”，“小姐”，只有称呼男才“先生”的。“生”代表男娃是啥子王草心中窃喜，这是个好兆头！心想：“三个女生个男娃，都相信！”老虽然已绝经，连女娃也生了，而包养的老二、老三都还只有二十多到三十岁。仅菩萨对有钱另眼相看，政府对有钱也另眼相看。王草怕“超生”，那就是几个“社会养费”嘛！对说，真比九牛毛还。

喜盈盈地叠好纸条装名牌西“杰尼亚”的袋，笑着对和尚说：

“有劳师了！有劳师了！这个嘛！总孝敬孝敬菩萨的。”

和尚没等说完这话，已经把“布施簿”拿恭候在旁了。然而，这就碰到了难题：、王草会写字，虽然绝吝啬，但写“两万”两个字比掏两万块钱还难；二、王草从带现钞，然，掏两万现钞甩在桌也在话。

可是，王草又愿让和尚看连“两万元”三字都写，就转头问司机：

“喂！带了两万块钱没得”

个开车的司机哪有随携带两万元的这是样子给和尚看。司机心里明，老板拍袋，所有袋拍遍了才说：

“没得！老板，是带了卡的嘛！”

司机知老板是小气，而且最喜欢刷卡。王草喜欢刷卡在C市银行界是了名的，哪怕几块、十几块钱也刷刷。绝对是银行卡的忠实客户。

王草之所以喜欢刷卡，秘密在于喜欢签名。认得字也会写字，因而签自己的名成了最的嗜好。只拿起笔刷刷刷地笔挥，立即觉得自己才有了气派、有了气、有了学问，和别的达官贵才有同等地位。而的签名确实龙飞凤舞，别在旁边看着，知底的，无以为临碑帖，饱读诗书。

怎么会签得手好名字呢说也是有这个运气。还在王草的“废品收购站”刚开张的时候，有天路C市有名的农贸市场，看见好几个围着个摊子，知在卖什么好东西。于收购的本能，也走拢去。看，原是个坐在矮板凳，膝盖摊块木板，木板放张纸，方地面什么东西也没摆，只铺了张广告。王草莫名其妙，问旁边的：

“是卖啥子的”

“自己看嘛！真笑！连个棚棚子都没得，还啥子‘签名设计工作室’！”

真的！仅个地摊，连棚棚子都没有，就敢“工作室”，让王草觉得此凡。这是王草跟别同的地方，从小看，因为自己就是从草里爬的。“签名设计工作室”的设计工作者戴副眼镜，模样斯文。发明了种专门文盲签名的最捷的方法。在市场经济建设初期，乡镇企业家、开矿的矿老板、采油的油老板、跑运输的车老板，连投机倒把的商贩，多半和王草样字识个。可是在这个登记表、那个申请表签名，却是这些天天必须的。但提起笔就尴尬，每天尴尬好多遍，实在是滋味，而签名又能让代替。“废品收购站”开张，王草也每天面临这个难题：必须在各种单据签名。

签名设计工作者说，会写字，没关系，阿拉伯数字该认得吧那当然！认得123456阿拉伯数字，钱多钱少都晓得，还什么生意好！认得阿拉伯数字就行。把的名字完全用阿拉伯数字拼连起，比如，27859这五个阿拉伯数字，就能拼写图案非常漂亮而且三个都没简化的繁字。其实很简单，全部采用的是中国传统书法的草字。

设计个签名只十块钱，别还在犹豫观望，王草就毫迟疑地掏了钱。王草是签名设计工作者今天开张的第笔生意，所以设计工作者把的名字设计得特别俏、特别别致，特别好看，并且特别简单易写。王草依样画葫芦，照着画就行了。画的次数多了，闭着眼睛都能签名。

这个签名仅对王草以系列的收购起了莫作用，而且鼓舞了王草的系列收购行为，甚至可以说是王草心理的支柱。

王草发财以，签名设计工作者还在农贸市场摆摊。天，王草让司机专程带去了趟。

“卖昃！连个棚棚都没得！还啥子‘工作室’。走，跟走！”

把设计工作者带到C市新建的“文化城”，给签名设计工作者买了间门面。

“好！好生的生意，有就看哈。”

现在，王草面对和尚的“布施簿”，只好尴尬地问：

“师，有刷卡器没得”